随手写

往来千里路常在,聚散十年人不同

来看法国元帅是怎么死的-中、下

中、金苹果旅店

如果要说背叛,我心里给奈伊算的第一次背叛拿破仑的时刻会是这一段,当奈伊听说拿破仑登陆后,他立刻赶回杜伊勒求见国王,国王对奈伊说

“ 法国 不能 再有 内战 了, 我们 应该 抓住 一切 和平 的 机会。 战争 是 可怕 的, 但是 比 战争 更 可怕 的 是 兄弟 相 残。 我 需要 你, 元帅。 请 尽 一切 办法, 用 你的 能力 来 避免 无谓 的 流血 和 牺牲。”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470-4472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奈伊回答

“ 陛下, 您是 对的, 法国 不能 再有 战争 了, 拿破仑 就是 个 疯子, 我将 即刻 前往 贝 桑 松, 如果 有 需要, 我会 把他 装在 铁 笼子 里 带回 巴黎!”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472-4473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在奈伊离开后,有个很有趣的细节,国王对身边的人说,“我又没让他这么做。”

假设国王确实说过这句话,国王这么说的心理就很耐人寻味,纵观奈伊跟国王的这次会面,国王本来说不见任何人,但奈伊坚持求见,于是他见到了国王。

国王对奈伊提出的要求是比较朴实且模糊的——阻止内战,并未提及拿破仑。

而奈伊回复,将拿破仑装到铁笼子里带回巴黎,这句答复中的戏剧性完全是不必要的,并且与奈伊一贯的平时说话风格不符,可以看到,从这一刻起,奈伊似乎有点丧失理智。他这样激烈地对国王表忠心,说不定连国王本人都有点惊讶。

从这章开始,如果意识不到拿破仑在奈伊心中有多重,他的很多行动都将是难以理解的,从这里开始,要理解奈伊,不能用单纯的理智去考虑,还要考虑到他对拿破仑的感情,这份感情不亚于他的爱国之情。

首先,拿破仑的回归会让奈伊再次想起,在枫丹白露和拿破仑闹崩的那几天。他本可以把这段不愉快的回忆抛诸脑后,如果拿破仑是在遥远的厄尔巴岛上,这么做不难。但他回来了,枫丹白露的那几天就不那么容易无视了,毕竟在赶走拿破仑这件事上,奈伊是主角。他会不自觉地检视自己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,就算当时他认定自己是正确的,但现在他恐怕就没有那么坚定了,尤其在对复辟的波旁王室或多或少失望之后。

其次,书里肯定了奈伊对法国的忠诚,我也接受这个假设,在这个假设下,思考奈伊的言行。从枫丹白露事件中可以看到,在奈伊心中,对法国的忠诚优先于对法国统治者的忠诚,如果忠于法国和忠于拿破仑两者起了冲突,奈伊会以法国的利益为优先。这种爱国情操恐怕比很多法国本土元帅都更加纯粹,考虑到他其实是巴伐利亚人,这点就更有趣了。虽然以现在的地理划分来看,奈伊应该算是德国人,但在他活跃的那个时代,德国并不存在,奈伊将他的满腔爱国热忱献给了法国。我觉得,也许正因为他并非土生土长的法国人,所以他对法国的爱反而更纯粹。

那么,奈伊热爱法国,我想,他也爱拿破仑,不仅是合作良好的上下级,在私人感情层面,我觉得他也是热爱拿破仑的。虽然在枫丹白露,奈伊优先选择了法国,但他其次考虑的就是如何确保拿破仑的利益最大化,没做到并非无心,而是有心无力。所以我认为,感情上,奈伊难免对拿破仑怀有歉疚,但理智上,他应该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。

好了,这样抽丝剥茧看来,关于奈伊的感情问题,可以提炼这么几点,他热爱法国,他也热爱拿破仑,法国的优先级虽然更高,但为了法国牺牲拿破仑的利益,奈伊同样会心里不好受。

之前的枫丹白露事件,奈伊认为自己做的没错,但对拿破仑并非不歉疚,奈伊本可以将这份歉疚深埋心底(可能还有对波旁王室的失望),就这样度过一生,但是拿破仑回来了。这意味着法国内战的导火索再次点燃,奈伊之前在枫丹白露的努力完全白费,所以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“震惊和气恼”。

“多么 不幸 啊!” 他 叫 道,“ 真是 太 恐怖 了, 什么时候 才是 个头? 得 有人 阻止 他 啊!”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461-4462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与这份“震惊和气恼”相比,之前对拿破仑私人层面的那点歉疚被暂时压下,但并没有消失,并且由于“震惊和气恼”的加入,奈伊的感情世界更加混乱。

我觉得,人类理智对复杂感情问题的处理是有上限的,有的人上限高一点,可以处理很复杂的感情问题,有的人,比如奈伊,我想他的上限不太高,甚至低于平均水平,从这里开始,他对法国、对拿破仑、对拿破仑+法国+波旁王室的感情复杂度,有点超出他对感情问题的处理能力了。

围观发现,一旦人类理智不能好好处理感情问题,可能会有两种情况,第一种,感情和理智互相撕扯,选择在不断权衡中做出,由于感情和理智互相角力,最后出来的选择可能在旁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,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,为了同时兼顾感情和理智,搞了个什么魔鬼公式出来,最后按那个公式推导做出了怎样匪夷所思的选择;第二种,理智败下阵来,完全由着感情瞎搞,这时当事人做出的选择,一般会被旁观者怀疑脑子是否进水或精神是否失常。

我觉得,奈伊的情况是第一种,可能在滑铁卢有过片刻的第二种,但大部分时间里,理智还是在同感情角力。

综上,我觉得,在国王面前做出带回拿破仑的保证的奈伊,是真心的,并非故作姿态,表述的夸张可能是源于激动气愤。

然后,他带着军队(大概六千人)和王室的希望,到了金苹果旅店。

在金苹果旅店,奈伊接触到了拿破仑的宣传攻势,比如,拿破仑已经得到奥地利的支持,玛丽王后和罗马王将从奥地利回来,这种宣传很诱人,但奈伊了解拿破仑,他能识破它们,但同时,也许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
在金苹果旅店,奈伊得到了一份拿破仑的传单,他召集了他的同僚

说:“ 这才 是 国王 应该 写的! 这才 是 应该 对 士兵 说的! 这才 是 鼓舞 他们的 话! 拿破仑 知道 如何 鼓动 士兵, 国王 也应该 如此, 他 应该 出现 在 军中, 即便…… 即 便是 用 助 步 器!” 奈 伊 被 拿破仑 出现 在 军队 中的 行为 深深 地 触动 了, 他 站了 起来, 拿着 那张 纸 来回 走动, 大声 读着 传单 上 的 话:“ 三色 的 鹰 徽 将从 一个 塔尖 飞 到 另一个 塔尖, 直到 伫立 在 圣母 院的 上方!”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510-4513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然后,他开始抱怨波旁王室,但最后他还是告诉他的保王党同僚们不用担心(不用担心个鬼哟),他“对拿破仑绝不姑息。”

但奈伊接下来却说

“那个 疯子!” 他说,“ 永远 不会 原谅 我, 他 可能 会 砍下 我的 头。 我 信任 我的 部下。 我会 亲自 刺穿 第一个 投向 拿破仑 的 士兵 的 身体! 我的 士兵 习惯 跟着 炮声 前进, 我的 副官—— 瓦 瓦 瑟 尔( Vavasser) 知道 如何 出色 地 操纵 大炮!”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520-4522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后面的这段话,似乎蕴含着另一层潜台词,奈伊对拿破仑的绝不姑息,是建立在拿破仑对他的绝不姑息上的,那么,如果拿破仑原谅他呢?

在金苹果旅店的这几天,从保王党的角度来看,没有任何好消息,消息一个比一个坏,终于拿破仑的信使来了。

信使的到来,精准打击了支撑奈伊保王立场的两大支柱。

第一根支柱是,站在国王这一边,尽快抓住拿破仑,避免neizhan。

贝特 朗 带来 的 信上 奉劝 奈 伊 不 要把 拿破仑 重返 法兰西 当做 儿戏, 这是 经过 深思熟虑 的 部署, 而且 其 所到之处 无论 军人 还是 百姓 都 加入 进来 一起 反对 波 旁。 人们 不会 流血 牺牲, 如果 奈 伊 执意 抵抗, 结局 只会 失败, 而且 他—— 米 歇 尔· 奈 伊 还要 为 绝望 的 内战 和 无谓 的 流血 负 全 责。 贝特 朗 劝 奈 伊 重 归 旧部 带领 军队 与 皇帝 合作。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535-4538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贝特朗的信直接要奈伊为“绝望的内战”和“无畏的流血”负责,看来贝特朗想当了解奈伊。

第二根支柱是,拿破仑不会原谅他,他只能站在国王这边。但信使带来的拿破仑的信上这么说

我的 兄弟—— 我的 少将 已经 向 你 传达 了 你的 行动 指令。 我 毫不 怀疑 你会 在 一 听到 我 登陆 的 消息 后 就 重回 旧部 举起 三色 旗帜。 执行 你的 命令, 到 沙 隆 来 见 我, 我会 像 在 莫斯科 之战 第二天 那样 迎接 你!

卡佩. 勇士中的勇士 : 拿破仑最富争议的元帅米歇尔·奈伊传 (“战争艺术”丛书) (Kindle 位置 4539-4541). 中国长安出版社. Kindle 版本. 

奈伊从巴黎带来的六千人也军心不稳,一边是获胜希望渺茫的战争,即使获胜,赢的也是令他失望的波旁王朝,另一边是对他伸出橄榄枝的拿破仑,他暗示他,他会原谅他,其实,他还可以逃走,但拿破仑会原谅他,这一可能性压倒了一切,蒙蔽了他的理智。

于是,他再次转换了阵营。


已经不会有的“下”

今夜下雨,有点烦躁,突然就想把这篇完结掉。

这篇百分之九十都是当时正在看书的时候一鼓作气写的,计划里是想写,上-枫丹白露,中-金苹果旅馆,下-滑铁卢,金苹果旅馆这块快写完的时候,想反正书剩的也不多了,看完吧,看完后,突然就释怀了,从拿破仑侵俄战争中,由只言片语而起的耿耿于怀,通过这样代入他的感情去分析他的决定,我觉得,完全可以理解。当然,我这个代入可能是错的,但从我个人感受来说,已经圆满了。

他爱法国,于是有枫丹白露的奈伊,他爱拿破仑,于是有金苹果旅馆的奈伊,他想再次统一这两种爱,但拿破仑对他毫无必要的残忍,让他惴惴不安力不从心,于是有了滑铁卢的奈伊。

我最后一点好奇是,如果奈伊从拿破仑那里获得真心谅解,他的精神状态更为稳定积极的话,他在滑铁卢战场上的极限在哪里,他是否有足够的洞察力和行动力能够扭转生死,就像他在俄国战场上做的那样。

另外一点困惑是,奈伊对拿破仑的这份感情值得吗,在面对行刑队的枪口之前,在叛了又叛身败名裂之前,他明明不止一个选择。但转念一想,被一种强大的感情攫住,如坠深渊,唯一能让你踏实的就是顺从这份感情,这大概就像走路掉坑,或者被从天而降的砖头砸破头,充满偶然性,毫无防备,不可抗拒。

这已经不在值得不值得的范畴了,能考虑值得不值得,那是理智还在工作的人的特权。

好在,一切有终时,他终于获得了安宁。

晚安,勇士中的勇士,奈伊元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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